一抹西塘

期次:第801期    作者:◆教育学院 王 帆   查看:28







  依水而居,白墙黛瓦,西塘将一方江南拥入怀抱。在这里银白的月光撒上了石桥,乌篷船如美人枕臂,泊在白楼底一排灰色的砖旁,船桨荡开水中的星河,一串红灯笼照亮了木窗后编辫子的姑娘。
  西塘满足了人们对水乡近乎全部的寄望,它是撑着油纸伞的丁香美人,多情且惆怅。绵绵的细雨总是下个不停,我在一场持续五天的雨结束时来到西塘,推开车门,泥土正翻卷出青草根的气味。
  这是难得的雨后初晴,浅蓝的天空就像新生婴孩的眼睛,天地仿佛一块在溪水里打磨了数百年的卵石,光滑还带着一点点凉意,实在是干净得没有半点污尘。深深吸气,从鼻腔到肺腑,甚至蔓延到心房,都被洗涤一遍。这是西塘给访客带来的第一份安抚,身体充斥着的雾霾和尾气,长时间乘坐大巴产生的疲劳困倦,西塘全都温柔拂去,让这副轻快舒爽的身躯,这颗得以放松的心,都能尽情享受它素雅绰约的美丽。
  水乡水乡,一曰水,二曰乡,水是利万物而不争的包容,乡是最终安放心灵的归属。西塘天生有一种亲和力,它既不过分热情招呼着我们,也不摆出傲然姿态拒外来者于千里之外,当我们踏上青石板,西塘就如那妆容素淡怀抱琵琶的女子,安安静静站在台阶的半腰,如果想听曲,她便会信手拨弦,如果想看景,她就留给你轮廓精致的侧脸。西塘因受雨水恩宠,除去民居,建筑物外设有长廊,当地也叫做雨廊,两米见宽的砖木铺就一条长道,一眼望去似没有尽头。雨廊隔数米立一柱,柱间是可供歇息的长板和木质围栏,也就比屋檐要靠内几寸,我看到有孩童伸出短短的胳膊,用手掌去接坠落的雨珠,她们乐此不疲,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游戏,孩子是那样容易满足,自然远比用物质堆砌出的娱乐要有亲和力。
  红灯笼在西塘是随处可见的,同行的游客说,就好像这里每天都在办喜事,三五个串成一溜,有小孩子大呼是高高挂起的冰糖葫芦,而单个悬起的则更大更扁,底下拖着一条长长的流苏。我甚至可以想象,当夜幕低垂,那些灯笼纷纷亮起,在檐角下,在宅门前,在不经意的角落,照亮远行客的道路。我从前以为灯仅是为了美观的装饰,此刻才有了些许的感触,灯永远挂在那儿,告诉漂泊在外的人们,家永远在等你归来。
  红色是西塘最明亮的颜色,在粉白和乌黑之间,常用大红去点缀,这有时被冠以俗气的色彩竟在黑白的边界得到升华,大俗大雅,本不是一成不变的。红的还有杜鹃,那是这里的镇花,西塘有“杜鹃花之乡”的美称,过去我听到这固定格式的称呼,大多是不信的,封赏了太高的荣誉,偏又名不属实。
  西塘不同,与其说是它适宜生长杜鹃,倒不如说杜鹃真的将西塘认作了故乡,一岸是黛瓦粉墙,一岸是杜鹃盛放,中间夹了一条潺潺流动的河水,阳光洒落,竟也有别样的壮观。
  有人说每个西塘人的骨子里都有一抹盛开的杜鹃红,西塘人的院落里必有一盆杜鹃,他们热爱着杜鹃的明丽,爱它绽放时的绚烂,亦爱它凋落时的果决,不拖泥带水,一落便是一整朵一大片,就这样跌在地上,或随水漂流,去往未知的远方,这也许是西塘人的一种性格,生于烟雨迷蒙的江南,又有明快的飞扬。可惜这次未有机会多与本地人攀谈,但哪怕是与店家简单的几句交流,都能从那软软的方言中听出一份洒脱,那是老庄笔下的椿树,安宁又繁茂地生长。最令人欣喜的是,在我们离去前,那店家从自家铺子前的花枝上,给我们折了两朵杜鹃。
  拿着花枝,西塘的黄昏停在了脚边,华灯在不远处亮起,明天的西塘,还是一抹烟雨,一抹明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