麦客

期次:第785期    作者:◆生命科学学院 胡莹琨   查看:38




(图/王怡美)


  天色暗了下来,乌压压的云彩蠢蠢欲动,不甘心地浮在天上,燥热的风吹起,掀起一阵阵涌起的麦浪,收割机依然轰鸣运作,扬起的秸秆肆意地撒在空中,留下一个挑衅的弧度。秦老汉看看手里的镰刀,原地搓了搓手,背在身后,又咂咂嘴,四处瞥了瞥,看着一群人巴巴的眼神,终于还是答应了。
  “一百,一百就行,不能再少了。”大牛听着揉了揉眼,粘着麦穗的手又把眼睛揉红了。
  “若不是该下雨赶不及把麦子全收,何苦来跟你们讨价钱!如今这收割机又快又便宜,你们赶不上机器快还想要成倍的工钱,黑心噻!”主家带着怨气转身走到树旁蹲了下去,眼睛一直盯着田里。
  秦老汉仰天看了看阴沉的天,紧了紧头上的圆顶白帽,一声吆喝,七八个人就岔开腿,弯下腰,撅起了屁股,蓄势待发。身旁是轰鸣的机器声,打碎的秸秆落到了汉子的身上,秦老汉觉得有点刺得慌,是打心眼里冒出来的刺,抵到了秸秆,又回到了身上,他抹了抹胳膊上的汗,开始割第一茬麦子,大牛在老汉后面,也开始了手里的动作。割、扎、捆,七八个汉子沉默地工作,手法熟练,一气呵成。热浪一层高过一层,天更加阴沉了,却是更加闷热,沉甸甸的汗水打在沉甸甸的麦穗上,压弯了麦子,压弯了汉子的脊梁。
  大牛半道儿抬了下头,收割机已经把大半都收了,麦茬都是一般高。从远处看老汉坚守的那一块麦田实在小的可怜,大牛甩了甩膀子上的汗,不做声,继续埋头割了起来。这是一群沉默地战士,是与机械收割和现代化生活斗争的战士,而结局已经注定。
  六月的雨总是来得大而急,尽管天气阴沉了许久,但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还是让人猝不及防。所幸麦田已全部割下,主家撑着伞喊着,让大伙进家里躲雨。秦老汉将最后一捆麦子放好,猛地一直腰,竟眼前一黑,踉跄着险些摔倒,大牛去扶,老汉苦笑着叹气。
  到了主家家里,里面很是热闹,麦子高产,女人买了猪肉做了臊子下了面,挺热情地请大伙去。秦老汉他们是回族人,笑笑摆摆手,从背着的包裹里掏出来馍馍,跟主家讨了碗水,往门口蹲了一溜儿。雨越下越大,院子里有了积水,雨打下来,打出了水泡,秦老汉看着阴沉的天发呆,听大牛叹着气夸收割机的厉害,到后来突然转成了怨气,“嘭”的一下把镰刀扔到了地上,秦老汉转头看了看那把沾了泥的镰刀,又转了回去,继续看着雨发呆。
  主家给钱的时候看见老汉手上被麦茬割出的口子,又瞥见一群人破烂的裤腿,默默多给了五十块钱,临走时拍了拍老汉,终究是什么也没说。
  走的时候天已经晴了,太阳慢慢恢复了炽热,最后一处收割地,是他们的家乡,他们收拾行李,开始了回归,开始了与收割机的最后一次比拼。